2020年的网络热梗,“网抑云”绝对是占了一席之地的,最初指代“网易云音乐”平台中歌曲评论下充斥着过度抒发负面情绪或者抒情故事的现象,现在已经被不少网友用来泛指网络上无病呻吟的行为。

在8月开始,网络上开始出现大量关于“网抑云”的玩梗段子和表情包,近期一些QQ聊天群的机器人也跟上了网络热点,安装上了“网抑云”功能,只要在群里发一句“到点了”,机器人就会自动回复一段所谓的“网抑云”经典语录配上相关表情包,群友们玩得不亦乐乎。

一时间整个网络都似乎掀起了一场关于“网抑云”的狂欢,一边是愈来愈多的“网抑云”语录出现,愈来愈多的“抒情故事”讲述,一边是晚上12点准时的“到点了”表情包,网易云平台歌曲评论里一股脑冲进去评头论足的“围观网友”,以及铺天盖地的“反抑郁”潮流。

聊天群机器人眼里的“网抑云”

在聊天群机器人回复的各种“网抑云”语录中,并不全是所谓的“抑郁”情绪语句,有些是名人名言,有的是电视剧台词,有的是带着点小俏皮的自嘲,还有的其实并不消极,但它们都被机器人归为了“网抑云”语录。

有改编自电影台词“如果快乐太难,那我祝你平安”的“如果快乐太难,那我祝你想哭就哭”。

也有引用村上春树《挪威森林》和太宰治《人间失格》里的话来抒发情绪的。

当然,必不可少的短句故事也被收录进了机器人的“网抑云”标签里。

但同样的,这些语录中也有并不消极的“语句”

还有离开了“网抑云”看起来并不抑郁,虽说不上正确,但挺有趣的语句

以及不小心混入的一些奇怪言论

这个通过Python技术在网络获取资料库的机器人,抓取的“网抑云”语录五花八门,但机器人对这些语录是一视同仁的,他们忠实地遵从于执行抓取“网抑云”标签语录的命令,而被抓取的这些语录,在脱离了情绪环境后,有些却看起来很是无辜。

例如本是重复歌曲“失敗した”歌词的这类,用来表达歌曲情绪情境的歌词,在经人于评论中复述后,就成了“网抑云”。

“娱乐至死”的“网抑云”

现在主流将“网抑云”归类到“丧文化”标签里。起源于上世纪90年代的“丧文化”,从“Hea”、“悲伤蛙”到“葛优瘫”,其衍生出来的梗与词,带着自嘲与忧郁的气息席卷了互联网,“丧文化”夸大现实的残酷,直接说出人们最不愿面对的现实,与主流向上思想背道而驰,但又一针见血十分扎心,其本质是对不公平的阶层和难以贴近现实的正统文化的宣泄。

而目前流行的“网抑云”语录又有些不同,它们丧、颓废,通过一些或文艺或悲伤的语句抒发情绪,中心围绕的却更多是宣泄个人情绪与报团取暖。写下这些语句的人群,有些是有感而发或者切实抒发情感,交流心绪,有些则是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引人关注的“少年人”。

随着无病呻吟的“少年人”聚集,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的博眼球语句泛滥,网友们看不惯这种情况的发展,于是用来反击与嘲讽的“网抑云”一梗出炉。“网抑云”一梗从诞生上来说,其实是一个反“丧文化”的表现。

2017年在“葛优瘫”等丧文化最盛行的日子里,Steam上线过一款游戏《没有人知道的大冒险》,游戏讲述了一个大学生、一个程序员、一个文艺青年还有一个游戏开发者的故事。这4个人都有着各自的烦恼,他们在故事里和虚无缥缈的命运做着斗争,为了心中的“虚幻”的梦想努力,但其生活状态并没有因为努力而改变,是4个很“丧”的故事。

截止3年后的今天,这款游戏的口碑仍是特别好评,游戏下方的玩家评论有不少十分符合大众形容的“网抑云”标签。

但这些评论并没有被“人人喊打”,也没有归类于“无病呻吟”,人们甚至表示很能理解这些评论产生。

同样在2017年,“网易云音乐”还是无数人的“云村”,垂直化的精准推荐,让大量年轻人有了音乐聚集地,是“氛围极好”的音乐交流场所。那一年音乐人用音乐温暖抑郁症患者,救赎绝症病人,还是被人称颂的故事。

当一个人伤春感秋时,人们同情他,感叹他的独特观感和文字的魅力;当几十个人伤春感秋时,他们报团取暖,有他们独属的小圈层世界宣泄,大众不一定理解,但也尊重它们;当成千上万个人伤春感秋时,他们越界到了公众场合,与主流文化相悖,影响到了不属于这个亚文化圈层的大众,人们开始厌恶这个文化,也有更多人发现所谓的“商机”和博眼球手段,将其“娱乐至死”。

《娱乐至死》书里说道:“一切公众话语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,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。”

跗骨在“网易云音乐”上的吸血者利用年轻人对音乐情绪的敏感,量产操控起了“热评机器”:“你的婚纱我的梦,爱过恨过放弃过,分手失恋情难了,同桌后桌忘不掉,谁的人生不迷茫”。让本该是交流地的评论区成为了“少年强说愁”的代表,而外界则是欢乐地玩起了“网抑云”的梗,掀起了所谓的狂欢,讽刺着“无病呻吟”的少年人和博眼球的吸血者,连QQ群的机器人也成为了其中一份子,至于曾经单纯抒发对音乐感受,有感而发的人们,被淹没在了“娱乐至死”的浪潮里。

现实中的“网抑云”

由“网抑云”玩梗产生的“反抑郁”潮流,是整次梗文化传播中最令人不寒而栗的一部分。

“看见说自己抑郁症的就恶心。”“做个什么都能抑郁,抑郁也太廉价了吧。”“假抑郁吧,还有空在这儿网抑云。”……

在2019年世界卫生组织(WHO)披露的数据中,全球有超过3.5亿人患抑郁症,每年约有100万人因为抑郁症自杀,且数据增长十分迅速,其中中国抑郁症患者约1亿左右,同时中国抑郁症就医率仅10%不到。在壹心理取材于2月10日至2月13日11万份问卷调查下产生的《疫情心理健康报告2.0》中,95后、90后心理状态并不太好,且易怒、恐惧、抑郁、疑病成为了这份报告中心理的关键词。

互联网放大了人与人的差距,但不可否认的是,这些差距它们真实存在且难以逾越。普通人望见上层生活,随随便便月入过万的人群,光鲜亮丽的服饰妆容,随时随地贩卖焦虑的网络风潮,借由网络仿佛触手可得,努力去触碰后,却发现只是泡影,努力了也无法改变生活现状,这才是最普罗大众的普通人的现状。

固化的阶级属性差距,年轻一代所承受的巨大压力,当人在快速变化的社会中难以得到社会认同,阶层难以提升时,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点,这是自嘲扎心的丧文化,也是深夜“说愁”的网易云听众。

在焦虑与大压力下,中国的抑郁症患者逐年增长,不论是以自嘲讽刺消遣自身的方式,还是深夜听歌抒发情绪,报团取暖的行为,都并不该被恶意相对,蠢的是用“无病呻吟”博眼球的少年人,坏的是以“网抑云”做筏子大笑着伤人的无知者。